你应该认识我姑妈！她这个人才可爱呢！这也就是说，她的可爱并不像我们平时所说的那种可爱。她和蔼可亲，有自己的一种滑稽味儿。如果一个人想聊聊闲天、开开什么人的玩笑，那么她就可以成为谈笑的资料。她可以成为戏里的角色；这是因为她只是为戏院和与戏院有关的一切而活着的缘故。她是一个非常有身份的人。但是经纪人法布——我把他念作佛拉布——却说她是一个“戏迷”。 “戏院就是我的学校，”我说，“是我的知识的源泉。我在这儿重新温习《圣经》的历史：摩西啦，约瑟和他的弟兄们啦，都成了歌剧！我在戏院里学到世界史、地理和关于人类的知识！我从法国戲中知道了巴黎的生活——很不正经，但是非常有趣！我为《李格堡家庭》这出戲流了不知多少眼泪：想想看，一个丈夫为了使他的妻子得到她的年轻的爱人，居然喝酒喝得醉死了！” 我知道每出戲、每一场情节、每一个要出场或已经出过场的人物。我只是为那演戲的九个月而活着。夏天是没有戲上演的——这段时间使我变得衰老。晚间の戲如果能演到半夜以后，那就等于是把我的生命延长。我不像别人那样说：“春天来了，鹳鸟来了！”或者：“报上說草莓已经上市了！”相反，对于秋天的到来，我总喜欢說：“你沒有看到戲院開始賣票了嗎？戲快要上演了呀！”

在我看来，一幢房子是否有价值，完全要看它离戏院的地理位置而定。当我不得不从戏院后边的一个小巷子迁到一条比较远一点的大街上，住进一幢对面没有街坊的地方去的时候，我真是难过极了。

“我的窗子就应该是我的包厢！你不能老是在家里坐着想自己的事情呀。你应该看看人。不过现在的情况，就好像是我住在老远的地方似的。如果我要想看看人，我就得走进厨房，从洗碗槽上爬起来才能看到对面的邻居。当我还住在那个小巷子里的时候，我可以直接望见那个卖麻豆商人的店里的情景，而且只需走三百步路就可以到达舞台。而现在，我可是得走三千大步。”

虽然有时候会生病，但无论如何都不舒服，她决不会错过观看一次表演。她的医生开了一张药方，让她晚上敷些药在脚上了。她遵照医生的意见做到了，但是当车夫带着药膏送至舞台时，她坐在那里看着表演。如果那时候突然去世，对她来说似乎是一种幸福。

多瓦尔生①就是这样，在舞台前离开世界，他将其称之为“幸福之死”。

①多瓦尔生（ＢｅｒｔｅｌＴｈｏｒｗｉｌＤＳＥＮ）是一位丹麦雕刻家。

天堂中，如果没有舞台，对她来说简直不可思议。我们当然无法进入天堂，但我们可以设想一下过去去世的人名男女艺人们，他们一定还是继续他们的事业。在她的房间里安装了一条私线电线直通至舞台，每次吃咖啡时都会接收来自舞台装置部西凡尔生的简单扼要情节更新。这让她了解所有正在进行或即将开始表演的情节。

尽管如此，她仍旧会批评某些作品，比如莎士比亚的小说《暴风雨》，因为它涉及复杂布景并且第一幕开始便出现水幕，而对于那些五幕内都保持相同室内布景的情境则表示赞赏，因为它们能够自动展现故事内容，不需要任何更换背景设计。这让我回忆起古代，当城里只有一个独大的巨型剧场，而许多观众就会坐在楼上的后排位置，这些位置通常由木匠自由分配给客座名流，如太太将军或者市府参议员夫人等知名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