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琳琅都是你
我的名字是我爸取的,叫映寒。我出生之时是寒冬,据说那晚院子里的梅花突然开了,映衬着院子里的覆雪格外好看,我的名字便由此而来。 我妈在我出生后不久就过世了,我爸还因为悲伤过度伤了身体,之后便一直多病在身。 因此他一直很担心我,担心日后若他有什么不测,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无依无靠。 后来,他就带回了叶朗。 1 我和叶朗并没有血缘关系,叶朗十四岁那年,叶家找到了我们。那时候我爸已经去世了,我和叶朗的生活无以为继。我不知道被叶家找到算不算幸运,但对叶朗而言,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毫无疑问是件好事。 可叶朗执意不肯和我分开,于是我便随他一起回了叶家。 叶家家境殷实,叶朗是独子,叶叔叔和苏阿姨对我说,如果我能好好照顾叶朗,他们可以负担我的一切费用,直至我成年后自立。他们所谓的照顾,其实也简单,就是让我和叶朗一起读书,陪他上学放学,避免他在学校受欺负,不让他因交不到朋友而感到孤独。 这对我来说当然是小菜一碟,因为在那之前我照顾了叶朗整整十一年。 我一直和叶朗上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年级,同一个班,甚至是同桌,哪怕其实我比他要大两岁。可尽管如此,我的成绩和他的成绩相比依旧是一塌糊涂。 不是我太笨,而是他的智商已经不能用“聪明”来形容。周围的同学都说他是天才,可没人愿意和这样一个天才做朋友。 因为这个天才不会说话。 我记得那是念初二时,班上那个成绩永远只能排在第二且与叶朗相差甚远的男生从叶朗身边路过时,愤恨地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哑巴吗?” 叶朗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这样的话他年幼时就听过无数次。 我站起来让那男生道歉,那男生不以为意:“我说错了?他就是个哑巴啊,有本事你让他‘吱’一声?连狗都会叫呢,他一声都哼不出来!” 我咬着牙,却感觉身侧有人在拽我的衣角,转过头就看到叶朗正仰头看着我。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亮晶晶的,像阳光在冰面上折射出的那种光芒。 我能从那里面读出他的所有情绪,那双眼睛在说:算了,我没有受伤,也没有难过。 以前在老家也总是这样,别人说他,我冲上去要找人算账,他就扯一扯我的衣角,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 可这一次,我还是转过身去给了那男生一巴掌。 不能让别人在我面前伤害叶朗,这是从他来到我身边后我就养成的习惯,近乎本能。 2 叶家人不喜欢我爸,甚至可以说是恨,尤其是叶朗的妈妈。 每年我爸的忌日我一定会回老家,叶朗坚持陪我一起去。每一次出门前,我都能看到他妈妈眼中的怨恨。 在她的眼中,我爸是那个害他们俩分离十余年的罪魁祸首,连他的不幸去世,也只能算得上是死有余辜。 我跪在我爸的坟前时,叶朗会陪着我一起跪。我磕头,他也磕头。我泪流不止,他便跟着我哭。 可当我问他恨不恨我爸,他总是毫不犹豫地摇头。 他到底还是记着我爸那些年对他的教养之情。 叶朗不愿意和陌生人接触,连对叶家人的态度也算得上冷淡,唯有在和我相处时,才会透露出那种不带任何防备的信赖和亲昵。可他的世界里,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人呢? 他们带他去医院检查,医生说那是一种心理障碍,叫社交恐惧症。 为了让他能尽量合群,高中时他们开始送他去各种兴趣班。既能认识一些同龄人,也能多些才能增加自信。 叶朗却不肯去,直到我板起脸,他立马乖乖就范。 他既然要去,我肯定也是要一起的。叶叔叔让我跟他一块上那些课,我却对他说:“叔叔,我就在外面等着叶朗好了,正好利用那些时间复习功课。我不像他那么聪明,一分心学习肯定就不行了。” 最终他们同意了。 我有自己的打算,平时我都得守在叶朗身边,没机会溜出门,趁着他上兴趣班的时间,我就可以去做兼职挣钱了。 在送叶朗去上课的路上我就跟他说了我的计划,他一听就慌了,转身就要来拉我的衣角。 如今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又瘦又矮的小男孩了,一上高中,他的身量猛蹿,骨架像是发酵的面团一样迅速长开,这会儿已然高出我快一个脑袋了。 可就在这人来人往的街头,他依旧像个小孩子一样,害怕了就来拽我的衣角,既滑稽又让人心疼。 我开始板起脸,我在他那儿有着无限的权威,他不敢反抗。可看到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我的心蓦地又一软,只能像小时候那样哄他:“你乖一点,我得去挣钱,等挣了钱就给你买冰棍吃。” 小时候,我们俩的零花钱少得可怜,夏天天热的时候也只舍得买一根冰棍,感觉像奢侈品。 他听了,就从兜里拿出自己的钱包来,里面是如今的父母给他的零花钱,一张一张的百元大钞,把钱包都撑得鼓鼓的。 他把它往我手里塞,仿佛在说:我的钱都给你,你能不能不要去? 他怎么会懂……